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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品书
书名: 万历十五年
作者: [美国] 黄仁宇
ISBN: 97871010520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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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图书简介】

万历十五年,亦即公元1587年,在西欧历史上为西班牙舰队全部出动征英的前一年;而在中国,这平平淡淡的一年中,发生了若干为历史学家所易于忽视的事件。这些事件,表面看来虽似末端小节,但实质上却是以前发生大事的症结,也是将在以后掀起波澜的机缘。在历史学家黄仁宇的眼中,其间的关系因果,恰为历史的重点,而我们的大历史之旅,也自此开始……

《万历十五年》是黄仁宇的成名之作,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。这本书融会了他数十年人生经历与治学体会,首次以“大历史观”分析明代社会之症结,观察现代中国之来路,给人启发良多。英文原本推出后,被美国多所大学采用为教科书,并两次获得美国书卷奖历史类好书的提名。

中华书局的增订版,重新核校全部文字,增收黄仁宇《1619年的辽东战役》等数篇文字,精选彩色历史图片10余幅。


【原文摘录】

第七章:李贽——自相冲突的哲学家

205 当被捕后接受审讯,他说:“罪人著书甚多具在,与圣教有益无损。”这种精神和路德的倔强颇为相似。他认为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来解释经典,这也和宗教革命的宗旨,即凡信徒皆为长老的态度相似,但李贽没有路德的自恃,也缺乏伊拉斯摩斯的自信。在他自裁以后短期之前,他用手指写了王维的一句诗来解释他的死因:“七十老翁何所求!”悲观的态度已显然可见。

李贽的悲观不仅属于个人,也属于他所出于的时代。传统的政治已经凝固,类似宗教改革或者文艺复兴的新生命无法在这样的黄镜钊用孕育。社会环境把个人理智上的自由压缩在极小的限度之内,人的廉洁和诚信,也只能成长为灌木,不能形成丛林。

207 李贽并不像海瑞一样,认为官俸以外的收入属于贪污。在这个问题上,他和常人有相同的看法,即做官的目的本来就是名利。

208 我们的帝国并不是一个纯粹的“关闭着的社会”,——在那样的社会里,各种职业基本上出于时代相承。——然而它给人选择职业的自由仍旧不多。

209 从表面看来,考场内的笔墨,也可以使一代清贫立刻成为显达,其实幕后的惨淡经营则历时至久。这种经过多年的奋斗而取得的荣誉,接受者只是一个人或至多几个人,但其基础则为全体家庭。因此,荣誉的获得者必须对家庭负有道义上的全部责任,保持休戚与共的集体观念[费孝通《中国绅士》中的官员主要责任。

214 他的各式各样的著作,无非是异途同归,其着眼点在把读书人的私人利益与公众的道德相融合。从这点出发,他的写作,有如使用各种乐器演奏同一支交响曲。公私冲突之中能否设法调和?如果他还没有作出适当的答案,至少已经给出了这个问题。

216 综合看来,温和有礼,慷慨大方仁的初级阶段。在向更高阶段迈进的过程中,又必须把自己的思想与言行统统纳入它的规范之内,经过不断的积累而可以到达去私,最终到达无我。这样,仁就是一种强迫性的力量、行动的最高准则、超越人世间的品质,也是生活唯一的意义之所在,简直和道家的“道”没什么区别。

217 孔孟之道战胜了诸子百家的理论,从汉代开始,就成为统治全国的指导思想。到时把世纪以后,也就是唐宋两代,中国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变化:经济的重心,从华北旱田地带转移到了华中和华南的水田地带。随之产生的显著效果,则是内部的复杂性相继增加。官僚阶层过去为豪门大族所垄断,至此改变而为绅士阶层相表里。军队中的将领逐渐失去了左右政治的力量,文官政治确立为统治国家的原则。这种多方的改变,使集权的中央政府不得不创立新的哲学理论,以维系社会上成千上万的优秀分子,即读书人的士人。这些士人就是绅士阶层,和以前的门阀士族比较,人数多,流动性大,生活面和知识面也远为广阔。以此,儒家单独的伦理性格已经不能完全适应时代的需要,而必须掺合理智上的新因素。

222 心学的发展在明代进入了高潮。由于王阳明的创造发挥,这种思想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。

223 李贽和王阳明一样,他的目的也在于利用他的思想系统,去证实他从小接受的儒家教条,以求经世致用。。

他的学说破坏性强而建设性弱。他没有能创造一种思想体系去代替正统的教条,原因不在于他缺乏决心和能力,而在于当时的社会不具备接受改造的条件。和别的思想家一样,当他发现自己的学说没有付诸实施的可能,他就只好把它美术化或神秘化。

226 李贽对于历代君主的评论,也只是着重在他们适应时代的识见和气魄。遂于“天下之重”的责任,李贽则认为应该由宰辅大臣来承担。他所期望于大臣的,是他们的执政的功绩而不是道德的言辞。…类似马基雅维里

李贽更为大胆的结论是一个贪官可以为害甚小,一个清官 却可以危害甚大。

231 张居正是政治家,李贽是哲学家,他们同样追求自由,有志于改革和创造,又同为时代所扼止。(自由只是优秀分子或者杰出的大政治家不受习俗限制的自由。)

237当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,个人行动全凭儒家简单粗浅而又无法固定的原则所限制,而法律又缺乏创造性,则其社会的发展的程度,必然受到限制。即便是宗旨善良,也不能补技术之不及。

238  1587年,是为万历十五年,岁次丁亥,表面上似乎是四海升平,无事可记,实际上我们的大明帝国却已经走到了它发展的尽头。在这个时候,皇帝的励精图治或者宴安耽乐,首辅的独裁或者调和,高级将领的富于创造或者习于苟安,文官的廉洁奉公或者贪污舞弊,思想家的极端进步或者绝对保守,最后的结果,都是无分善恶,统统不能在事业上取得有意义的发展,有的身败,有的名裂,还有的则身败而兼名裂。 


《万历十五年》和我的“大”历史观

262 大历史的观点,亦即是从“技术上的角度看历史”。

263 例如郑贵妃是苟掩袖工谗,她到底是否国家妖孽,和今人的关系甚微。明代人之所以要在这些地方做文章,可见他们道德的观念过于狭隘,技术无法开展。

265 中国传统社会无法局部改造,过去政府与民间的联系着重于尊卑男女长幼,纯靠科举制度作主。1905年停止科举制后,上层机构与下层机构更为脱节,满清之覆亡,更无法避免。

民国肇造后,军阀割据,也是当然趋势。因为新的力量还没有产生,过渡期间,只能由私人军事力量撑持。这私人军事势力,限于交通通信等条件的束缚,也只能在一两个省区里有效。省区外的竞争,更造成混乱局面。

共产党的土地革命,在农村中创造了一个新的低层机构。现在的中国当前的任务,则是在高层机构和低层机构间敷设有制度性的联系(institutional links)才能从上至下,能够以经济及法制的方法管理,脱离官僚政治的垄断。

中国文化是亚洲大陆地理的产物,欧美和日本的物质文明,有他们海洋性国家的经验,况且每个国家的发展,也有他们先后程序,而其中最大的差别,则是现代先进的国家,以商业的法律作高层机构及低层机构的联系。落后的国家以旧式农村的习惯及结构作为行政的基础。

国民党专政期间创造了一个高层机构,总算结束了军阀混战,但是全靠城市经济维持。

269 所以,商业资本作国家组织的基础,都是由小变大,从没有农业根基的国家逐渐传播到小有农业基础的国家,而更波及农业基础甚高的国家。由易至难都有历史上一定的法则。这程序今日不容易看清,因为美国和日本已经发生过两个例外情况。

美国的政治经济社会都有它自己的特色,不能以“资本主义”四个字轻率代表,更不能用他表彰的民主与自由当作事资本主义之所赐予。

270 传统日本好像很受中国传统儒家学说及佛教的影响,但是因为它国家地处重洋,对外安全,无须中央集权,与中国的结构相差至大。它在德川幕府的末期,国内组织已经商业化。……明治维新只要给它加一个新的高层机构,则所有商业管制的办法都行得通。所以表面上好像是短期突进,其实则是长期的演变,最后出头露面而已。——明治维新。

西方的民主和自由,以“市民特权”(municipal franchise)为基点,和日本的大名政权,授权与藏元的情形相类似,所以改造起来比较容易。中国立国向来以贫农及小自耕农的经济立场作基础,农村内部复杂的情形不可爬梳。所以要经过很多流血惨剧,才能造成可以在数目字管理的形势。

272 《万》指出道德非万能,不能代替技术,尤不可代替法律,但是从没有说道德可以全部不要,只是道德的观点应当远大。凡能先用法律及技术解决的问题,不要先扯上了一个道德问题。因为道德是一切意义的根源,不能分割,也不便妥协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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